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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其實,在書局的裡,完全忘我地浸入書中世界的我,收到一個電話。

  那是舅母打來的一通電話,很平常的通話,是有空聊兩句的那種通話,我預料她大概將會問到我下次會在何時去她家拿東西之類的。

  通話過程當中,她提及到醫院的字眼,而我並沒有在意她家發生了什麼事,一邊聽著,一邊看書,一心二用。

  她只是簡短地說她去了醫院看症,而我是覺得:反正媽子明白會去舅母家吃飯,到時候,媽子肯定會詢問到舅母的近況,而我那時在上學,所以放學後媽子再告訴我舅母發生什麼事不就好了?比起我與舅母的交情,媽子跟舅母更好溝通吧,我是這樣想著的。

  我察覺到自己並不那麼關心她…

  本來,舅母在我印象中是看金錢地位比較著重的人,難免在我心底裡打了些壞分數,但是她這麼做是有不能說的苦衷,她面臨著跟我一樣的問題,她與我媽子一樣是家中不能倒下的經濟支柱,而且還有女兒的學費問題……

  但一點點程度的關心是必要的,畢竟是家人…

  我腦海中的演算在瞬間作出了以上判斷,那個留待明天讓媽子去關心舅母的判斷,並不是基於自己想要打發她並繼續看書而作出的行動,否則她打電話來的時候,我就乾脆掛斷了。

  我說過吧,因為這兩星期的一連串遇到的糟事,我實實在在沒有閒情逸緻去關心四周的情勢,也不想對外界有什麼太多不同類型的接觸,因為我心底裡失去了作為人類應有的趣味,我連簡簡單單問候一下的事情都懶得去做了。

  自我中心的我,幾乎連想都不用想地,任由自我的思緒主導了我的行動,然而我卻默許它這麼繼續下去。

  接下來,她不由然地說:其實她去了急症,還休養了三天,五天後才能繼續上班的事情。

  本來是應該會表現出驚訝,然後關心她的我;並且更是應該驚覺地發現,對此居然絲毫情感上的波動都沒有的我。

  事實上,在那剎那間,我並無異樣地聽著她說的話,特別是後者-我不驚訝自己無感情上的波動。

  這…到底…是…,我究竟還是個人麼?冷漠到這種地步麼?

  也許,在這之後,我連深究這種問題的氣力也省省了。

  也許,一通電話的響聲,把平靜而愉快的我,那正在享受著忘我狀態的我,這響聲瞬間把我從小說世界當中帶回到現實來,心理防禦機制便因此頃刻間提升到最大極限值,立刻轉換到什麼都再也不能再傷害到我的防禦狀態。

 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呢?我自己覺得這倒是好事,特別是沒有什麼共同朋友的我。

  也許,有一天,我對於喪失自己作為人類的資格,並不去行使作為人類的義務的我,也沒必要享用作為人類的義務的我,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吧。

  舅母繼續說:「我在醫院裡檢查到在肝臟有幾點小黑影,要排隊輪候日子驗X光。」

  然後大家沉默了好幾秒,而我腦海已經一早把將要來的種種結果浮現出來。

  以我的認知來看,她種種生活上所積成的壓力都有點過大吧…所以肝臟才會…

  「嘛,我跟媽媽會為你多禱告神的。」我用一種很親切的語氣說。我的判斷是,這句。

  「謝謝你們。」舅母的語氣從剛才的平淡,現在變得放鬆。

  「小心身體,多多休息。」雙方再多寒暄幾句就結束了通話。然後,我再次提起手上的書本繼續看著,卻另外思考著一些問題。

  剛才那句話,是真心的麼?我覺得是的,那句話我後來有實行過。然而,是否真的關心一個人,也不需要裝到七情上臉,一句簡短的句子,大家心裡明白,勝過千言萬語。

  但是,這卻是在我這種冷漠的人的口中說出來的。

  我想著更深的問題,這到底是基於瞬間直覺判斷,還是發至內心呢?

  我希望是前者,因為在我字典中有「循例」這種官腔的做法。我替自己這麼解釋著。因為,我從來就不怎麼想去關心別人,我是那種極端的自私自利的死小鬼,不去付出一點點,也不會特地去乞求什麼,卻錢來張手,飯來張口的那種死小孩。

  我對自己從來就是那樣無情地,總是擅自封閉著自己,並等待著死亡的來臨,任性地靜待著某種懲罰,死亡其實對我來說並不可怕,最可怕的是來自永恆的折磨。

  我看著手中拿著的書,思考著那位看著這本愛情小說的我,試問一個自認自己沒有愛心的人,怎會去看這種愛情小說?我暗中自我嘲笑著自己,卻同時默許著這種看似矛盾的做法,因為這種行為只會在自己獨個兒才會做的,因為四周認識的人一個也不存在,沒有什麼好矛盾的。

  回到家中,我將舅母的事情告訴給媽子,媽子如我所料般立即整個人從沙發上彈起來,並急切地追問著我她的家嫂到底是出了什麼意外,當我對媽子說我並沒有特地去問更多關於大嫂的病情的時候,媽子激動地對我咒罵道,罵我為什麼不更多地關心一下大嫂,去追問她的情況。

  就這麼被媽子罵了一陣子,媽子就是那種老是把優先順序給搞錯的人,這應該是先去禱告再慢慢罵啊…

  嘛,這種被罵的方式,我默然接受,即使我有反駁的權利,我也會將這種權利放下,因為我沒有什麼值得反駁的,我依舊去扮演那種不懂去說話的角色,而且,再一次如我所料地被她說中了,我是個不肯去關心人的家伙,媽子愈罵得起勁,我就愈是暗自自嘲。

  我想著,媽子那天然呆的性子,從不站在我立場去了解我苦衷的媽子,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吧,悲傷的人,在家中一個就夠了。

  然後她說著我做得最錯也是做得最好的地方,第一句就是告訴舅母會為她禱告。

  然後媽子連忘地跪地懇切地禱告,當然媽子也拉著我下跪去替舅母禱告……而我也跟著去做了。

  告結束後,媽子三番四次地想要叫我明天也跟她一起去舅母家,要去傳福音給她們,她相信福音能讓一切有轉機,因為還有兩個年齡比我大兩三年的表姊還未得救,要是舅母一家都全得救的話,媽子堅信神是不會虧待她們的。

  然而…

  我在浴室時,她在門外說著。

  我在吃飯時,她在說服我著。

  我開電腦時,她在懇求我著。

  我寫文章時,她也在催逼著。

(媽子不懂看中文,而且螢幕上的字體也太小,有老花近視的她看不清我在寫什麼。)

  如是者,一整晚她都希望我去幫忙傳福音,而我只是喃喃地敷衍著她,直到她抱頭大睡。

  嘛,事實上我也並不是沒想過……畢竟我曾經也熱心地傳過福音給別人,但是我放棄了。

  原因很簡單,這也是我決定以後再也不傳福音的理由,除非是被打破了。

  試問一個在家中、聚會中、學校中沒有感受到愛的人,怎能去傳愛的福音?試問一個不懂得去愛別人,不肯去關心別人的死小鬼,怎能去傳有關神愛世人的福音?試問一個在聚會當中經常作為影子的人,不曾被主動帶離出黑暗的人,出怎能去傳弟兄姊妹能夠彼此交流的福音?不可能的吧?

  一個沒有愛心在裡面,一個甚至在內心裡沒有喜樂的人,把一張福音傳單遞出去,即使會有那麼一個人接受了由我那裡傳的福音,機會極乎其微,在我的人生裡,機會小至不曾遇過。就算是曾經的我,大膽地在學校派傳單,又試過私下向「朋友」遞傳單,直到現在,別說跟著去聽佈道會,連肯接受福音的,一個都沒有。

  你是叫我去自嘲啊?去佈道會裝作支持地自嘲自己啊?去感恩愛筵聚會去自嘲自己啊?就算是這樣,我偶爾也會這麼虐待自己,因為適當的自嘲還是能夠減一下壓力,至小對於我這種怪人還是有那麼一點效用。

  但是,那種聚會,偶爾才會去而已。

  但是,明明自己內心是多麼地憧憬地嚮往著…某種光境……但即使自己想流淚,我也會制止自己的。我的眼淚…大概…只會為自己而流。

  在很小時候,我就想著:如果身邊有親人去逝,我會流淚麼?

  小時候就試過一次,我外公去逝了,看著外婆傷痛欲絕地流著淚,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,也許我與外公之間的感情不太深厚;

  但是,若果是最親的媽子呢?我想了想,很爽快地說不會…因為……沒必要吧………。有可能心情會很沉重,但不會去到會哭的地步……是我太絕情麼?也許是吧……

  若果是還健在的外婆呢?據我所知,外婆是家中最疼愛我的一個人,雖然現在還會不時見面,但在小學的時候就跟她分居了,只有我跟媽子一起住。這下我猶豫了,大概,我會沉靜一段日子吧,畢竟她是最愛我的人。會哭麼?外婆的話,百分之十的機會率…吧。算很高了。

  如果…是我的愛人呢?………

  這下我沉默了良久,我抬起下垂的頭,看著手上拿著的愛情小說,用坐在旁邊的人類也不會聽見的輕聲說:「肯定百分之一百會吧。…但是…」

  但是…,

  我…

  沒資格…

  去愛別人…

  我,早已…喪失作為人的資格。

  心底裡盼望著愛情,卻一直把愛丟在背後,不…不……根本沒有接受過愛,又何來把它丟了呢…

  即使我知道我一但愛上了,就義無反顧地,轟轟烈烈地愛一個,但,我亦深知道那理應不可能實現,在某種程度上,我太清楚我自己了。

  我,早已放棄作為基督徒的某些部份,即使自己從前有多麼熱心;我,早已放棄行使基督徒應有的權利,我無權要別人接納我;我,早已放棄行使基督徒理行的義務,我再也不肯去體諒一下別人,精確點來說,是無視在自己身邊四周的人……也無權要別人來關心我,…彷彿自己任性地說著不需要的那樣……

  我……累了。

  太累了。今晚太累了……

  所以……才能那麼…放鬆…忘我……尤如這一切是幻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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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灰と紫の幻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